那些旧时光

很多年前，大概是2000年，也就是千禧年，那一年冬天的雪下地好大，以至于压弯了店门前遮雪的帐。也就是那一年，人生遭遇了一些突变。辞职后单位分的房子也拆迁了，不得已租了间地下室住，每月100元。六楼的地下室倒也大，有公用的暖气管，冬天也冻不着，还不用交暖气费。一进门一面墙上有两个小小的并列的窗户，两个窗口之间用一个大立柜隔开，分出了厨房间和衣帽间，衣帽间放着梳妆台。一个房梁柱隔出了卧室。房梁柱拉了一块长长的快到地的碎花布帘子，把房子一分为二，卧室这边一张大床，角柜放在床的斜对角，一边挨着墙，一面挨着花碎布落地帘。电视放在那儿，VCD、游戏机放在角柜下面，林忆莲、任贤齐的歌碟散放在那儿。墙倒也不是太黑，每当阳光充足的午后，会洒进几道金色的阳光，也会亮了我的眼。其余时间，打着灯光，反倒映着墙很柔和。墙上贴了几张山水画，一张是栩栩如生的倒印着翠绿群山的平静的湖泊，叧一张是蓝色的天空下，辽阔的大草原上奔腾的骏马。给这不大的小屋提色不少。

那时我辞职了，开了家小店，在服装城对面，经营炊具，是那种橱窗似的，只能放下三节柜台，然后在门前把油烟机、灶具、煤气罐、炒锅、暖瓶摆上，晚上再收回去。冬天不让点电器取暖，有时用食品厂做蕃茄酱罐头的那种马口铁皮罐放上几块无烟煤点燃取暖，或者跑到对面蓝板房小鱼儿饭店暖和一下，那时的老板娘还好年轻，正是恋爱的季节。那时的人们就爱吃小四擀面皮，特别是做生意的人，又好吃又顶饿，价格还不贵。因为是邻居，也免不得抽空去解解馋。那时的我很好学，不会修电饭锅，煤气灶就找书对照，然后去实操，也不经意间忘了放垫片，煤气灶冒出的火燎了我的头发和眉毛，也顾不上照镜子，一抹成了锅灰脸，店员笑着提醒我。后来熟练的可以修理一些常见故障了。那时的我很能干，能把一台中式烟机站在凳子上放在2米高的货架顶上，然后上面再扔个空箱子。库房和地下室挨着，离店面不是太远，有时去拿货时顺便拐家里摸点啥吃的，很是满足了。

那时大多数人都没有手机，使用座机，一般用的传呼机，去的也是大众舞厅。每天守摊时，幸福路的天空上飘着《99恋曲》之后的余温，还有莫文蔚的《盛夏的果实》萧亚轩的《熟悉的陌生人》，很流行，也是一种享受 。

那时还没有女儿，也不知是他喜欢，还是怕我寂寞，总之屋里有了只猫，也没去问它的来处。一只狸花猫，总是在他从外地回来时，那么恃无忌惮的跳到床上，然后看它偎在他胸前，随着他的呼噜声，它也咪着眼，应着。那沉浸的幸福感有点让我着迷。有时看他给它洗澡，拿个浴巾裹着，电吹风吹着，它那栗色毛发，蓬松柔软。而我却不愿靠前，只是看着，这时的屋里光线很好，有一丝阳光洒进，不应景的是想着如何把这一大盆水泼到外面而不被人说。家里有一个大大的塑料桶，备着有时从老食品厂家属楼旁公厕里和他抬出来的水，都是在天黑后，隔着栅递出来的，有时也会去以前的同事家里提一桶，但很少很少、受不了客气后的一丝厌恶的眼神。

时不时的有派出所来查，刚一开门，它便扑了上去，害得人家一个劲的说：“我这是毛布的，别扑脏了。”的声音中有点心悸。递上证件，在别人的一阵唏嘘声中关上我负一楼的门。我一个人在家的日子多些，它总是小心翼翼的伴在我左右，从不敢上床，眼神总是怯怯的。每天下班回家，总是先把门打开，让它出去转转，我呢，做做饭，听听音乐，已是好晚，不见它回来时，唤唤，也就回来了。可有一阵，夏天黑的好晚，它总是很久不回来，我也不想去唤，留了条缝，进来总是不安宁。终于有一天，隔着门缝，我看见它在过道，唤它“快回家”，喵喵，它应着急匆匆撞进了屋里，可眼神分明在留恋，又冲了出去，我顺着它的影，听见了一声长吼，声控灯点亮了过道，亮如白昼。一只黑色的纯色猫在拐角处望向它，它也扭捏着但坚定地奔向它。我认出了那是只老猫，就是离家不远的收废品院里的！看着它们就在我眼皮底卿卿我我，可想冲上去，又忍住了，看它好像在说；你快回吧，我要回去了，还一步一回的才进了家。那货又吼了一声走了。看着它，我抓住了它；好歹你也算个小家碧玉，你却找个居无定所的老流浪猫；骂着，又忍不住自叹。之后没好脸，后来它怀孕了，有一天生了四个小猫，一个纯黑的，三个狸花的，生产的过程长达一天。看着它最后一个孩子落地，它疲惫的眼神，又在它窝里添了些棉絮，给它放了包牛奶，去店里忙了，之后又去妈妈家待了一夜，等我第二天想起，它还要喂养四个孩子，我居然没有给它留食物，愧疚的赶紧买了火腿肠回家，推开门望去，我永远也忘不了那双眼，就那么哀怨的望向我！还没等我把火腿肠给它，它，它已夺门而出！那么决然地，不知去向！扔下了四个嗷嗷待哺的小猫，我买了针管喂了一会儿就没了耐心。送人！随后就被几个开店的人拿走了。但当我收摊回家时，我远远的看见了它在单元门口等我，它似乎有劲了，步态也娇健了，还冲着我摇着尾巴，我慌乱地开了门，它嗖的一声扑向了那我还来不及拿掉的空纸箱。它扑在那不停地闻着，又疯狂的在房间里转了又转，然后带着那双幽怨的眼神恨恨地看了我一眼，至此再无交集。之后的之后，可能出于内疚也养过很多猫，可终究不是它！听人说，母猫在极度饥饿，缺营养的情况下会去逮老鼠，让自己有充足的奶水喂养孩子，可我却非但没有照顾好它不说，还硬生生的把它的孩子送了人。。。多少年过去了，我依然忘不了那只猫，我只是称呼为它，连个名都没有的四个孩子的猫妈妈，我的一时残忍，却残忍了你一生。可以不爱，请别伤害！真正高贵的灵魂体现在对动物和弱势群体的态度上。世间万物生命的平等是需要足够内心的仁慈和谦卑！

我在我的负一楼住了快三年，小店之后又租了门面，再之后还清了债务，首付买了六楼，不是不可以买低一点楼层，只是为了还我当时的一个心愿；我会有一天从最低楼住到最高层的。

虽然过去很多年，但三年地下室的经历每每想起而记忆犹新！不是想起了某个人，亦或者是那只猫，还是一首歌，只是那些旧时光随着岁月的冲刷更加沉淀。

后来收养了很多流浪猫，再也不似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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