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过树梢 回眸千年

初夏，毓兄问我，去甘南吗。我说去。

几天后，邢萍问我，麦积山石窟去吗。我问在哪里，答曰甘南。原来和毓兄所说的甘南是同一行程。我说去。

甘南，青藏高原与黄土高原结合部，蓝天、白云、高原、草地、寺庙、经幡，西藏的美丽甘南都有，而甘南如诗般的温柔，西藏却没有。

去年十月，也是和毓兄，还有海彬，去过洛阳龙门石窟。这次去的甘南中有令我向往的四大石窟中另一石窟一一麦积山石窟。传说因为该山形似农家麦垛而得名＂麦积山＂。五代诗人王仁裕在《玉堂闲话》中有诗云：＂麦积山者，北跨清渭，南渐两当；五百里冈峦，麦积处其半；崛起一石块，高石万寻；望之团团，如民间积麦之状，故有此名。其青云之半，峭壁之间，镌石成佛，万龛千室，虽自人力，疑其神功＂。

同行中相约同学五人。常言道三人为众，五人当为一众人也。正值我学友会征文之际，占九分之一之五人当然颇具代表性。特报上五人大名也：邢萍、宗毓、海彬、卫星及我。

人生到这个时候，需要这种超脱一点的旅行。离开滚滚红尘，避让一些琐琐屑屑的功利，走走一辈子没有走过的路，感受烟火之外的陌生世界，必要也。

一路咣当、咣当西行的绿皮火车，从酷暑走向高原的清凉。忽而独处的静寂；忽而五人同行的嘻笑。放眼辽阔的草原，阴晴不定，风雨忽至；忽而清水泡面，忽而酒肉饕餮，尽在人世间未经雕琢的山水间匆匆略过，一日三秋，岁月沉淀。

一路西行，漫长的路，漫长的思维过程，渺小与伟大，艰辛中领略大西北悲壮的喜悦。许多梦幻无意间成真，于跋涉中静静遥想。

“哈达铺＂，这个藏于记忆中的名字，突然从车窗外掠过，我情不自禁地对宗毓说，真有这个地方嘛。历史上赫赫有名的地方，曾经在我们的印象中遥远又神奇。紧接着＂腊子口＂、＂茨日那＂，不可思议的路程，把我们带到另一种回忆当中。

哦，这个旅程一一不可思议将接踵而至。

扎尕那，很久以前听说过这个地名。不懂啥意思，不知在哪里。今天才知道，一百年前探险家洛克发现了这个地方。他说的一句话，让我极其向往：如果《创世纪》作者早看到这里也许会把亚当和夏娃的诞生地放在这里。

当我们来到扎尕那时，正小雨迷濛。这对旅行者来说不谛一个绝佳天气，高山峻岭掩在缭绕的白云间，清凉的风浸人心脾。尤其那平缓的山坡，翠绿的草甸，堪比瑞士琉森湖边的轻盈柔曼。看人们撑伞时，我正喜雨，大步流星、无羁无绊沐浴在细雨如织的雨丝中，清甜凉爽。此时，蓝色的远山，白色的云雾，绿色的草坪，黄色的格桑花，还有邢萍在观景台上翩翩起舞时身穿藏服的五艳六色。在我的视野里，扎尕那丰富的色彩成为此时全部的主题。而令我惊讶的是，同学几十年的邢萍，竟然如此娴熟、节奏有序地跳起藏族舞蹈，左手摇铃，右手摇铃，左脚向前，右脚向后。从未学过舞蹈的她真是天赋异禀呀。

离开扎尕那时，太阳出来了。这让我兴奋，也昭示着甘南复杂的天气最佳的旅行效果：看到雨，就能看到云；看到阳光，就能看到透明的人生。幸运的我们，今天都看到了。

这种体验还验证在后面的若尔盖，花湖，黄河九曲第一湾中，让我们的摄影师海彬得以充分展示他的摄像技术。果然，花湖的红嘴鸥闯进我们的镜头中。这天的花湖风雨交加，天气奇冷，我们只能站在长廊上观望。一群无所顾忌的红嘴鸥飞临我们的头顶，广袤无垠的天地间只有飞鸟凌空，为我们带来吉祥如意。海彬适时抓拍，动态摄影：一只红嘴鸥飞翔着几近悬停在我伸出的手指尖，扑闪的翅膀，光滑的羽毛近在眼前、清晰可辨，飞鸟大胆悬停良久，其实一瞬间。后来一直回想，那个瞬间的我，已经忘了心情，忘了因果，忘了哪里来、哪里去。一个美丽动人的瞬间对我是多么重要。

 一一 感谢海爷。

这种感受，在即将前往的朗木寺、拉卜楞寺、麦积山佛造像石窟愈加不可思议的浓烈。

我说，旅行是个复杂的心路历程，该让它丰富，深刻，与众不同。正如一年前的西藏之行，不得不去面对宗教、信仰、人生、轮回，做各种可能的思考。而朗木寺、拉卜楞寺，正是我对西藏之行思考的重温，对生命价值做颠覆性的评判。

去年七月，与宗毓去过西藏。今天，又与海彬、宗毓、卫星、邢萍来到甘南。刚刚走过甘南高原、草地，经过冷雨晨风后回到习以为常的夏天，又见酷暑、炎热，人声鼎沸，车流不息，我们的心头是否蒙上一层淡淡的超脱？哪怕是短暂的瞬间。

来到最后一站，麦积山石窟。站在大门口时，抬头看这名字，一阵困惑：怎么是来自农家麦垛的意思呢。召呼宗毓、卫星来门前合影，我站在两人中间，左右手搂住两人肩头：海彬快照吧。

四人合影，独缺邢萍。五人行，独在麦积山门前留一丝缺憾。这也是我们几十位同学，几十年来一直不能完美、不断遗留的缺憾。也正是这份缺憾，才是我们为之坚守的另一种完美。

大家开始上山，宗毓肚大腰圆的身体富态如王子，让他骑马吧。这麦积山高不过142米，我精神矍铄，走向山里。忽被一庙吸引，哦，庙门额头三字：＂瑞应寺＂气度非凡。走进去才知先有庙后有石窟，至少1500年。

快速攀登，大小石窟，各等石佛，神彩奕奕。我怎么觉着今天的精神体能异常充沛，是因为听到有人赞美石窟、赞美艺术？还是因为听到有人紧随其后低语希望与我同框；亦或是因为登顶后看到＂散花楼＂的横匾：＂是无等等＂。

“是无等等＂，《心经》赞叹佛法至高无上的意思。也是作者王了望表达看透世间、心如止水的境界。

站在崖顶看山下四周，朗朗乾坤，芸芸众生。回头看身后麦积山石窟，虽光华不再，仍熠熠生辉。

下山。得知宗毓刚骑一匹白马上山，买一手串，吃一冰棍。悠悠然白马王子光临麦积山。正所谓，麦积山繁华不再，人生终究须尽欢。

如果一年前的西藏，是一种＂毒＂，染上便无药可救。那么甘南是比＂西藏毒＂更让人上瘾的存在。

我一行五位，尝得＂毒＂也，归得家来一一原来滚滚红尘中芸芸一众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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