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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一年酸菜香

582 人参与  2022年12月15日 21:41  分类 : 小白分享  评论

冬天吃酸菜,是北方人的习惯和传统,也是一年当中最有生活气息和烟火味的季节。

我的家乡位于乌裕尔河与通肯河之间,松嫩平原北边缘的一个小村庄,从穷困到富足,从阴暗低矮的土坯房到宽敞明亮的大瓦房,从四面漏烟的土灶台到方便清洁的土锅炉灶台,暖气替代了火盆,也过上了和城里人一样的生活。不但日子是吃甘蔗上楼梯—步步高节节甜,就连人们的思想观念,生活方式等都在乡村振兴中发生了根本性的变化,农村的老头穿西服扎领带,老太太穿旗袍已不新鲜,但唯独睡火炕,吃酸菜亘古不变。

suancai.jpg 又是一年酸菜香 小白分享

在东北,无论是过去的贫穷,还是现在的富裕,只要立灶开火,顶门过日子,就有一个或几个陶瓷大缸,专门用来积“酸菜的缸”,俗称的“酸菜缸”可不仅仅是盛物的瓷器,更是寄托每个家庭冬季温饱和性命之攸关!可以说腌菜就像一种过冬的仪式,承载了人们太多的记忆。缸里的酸菜不仅仅是冬天的营养菜,爽心菜,下饭菜、百搭菜,更是情感菜、情怀菜、下酒菜,用我的农民兄弟自己的话说就是:囤子里有粮心里不慌;缸里有菜,不怕冒烟大雪盖。在家乡每年的孟冬,家家户户都会腌制酸菜, 酸菜就成了一个冬天,甚至一个春天的主要菜系。

积酸菜看似简单,但每家的口味不尽相同,千家千味,这看似普通的白菜,经过长时间的物理反应变成酸菜,这其中也蕴藏着人生百味,可以说酸菜的味道深入味蕾,刻入了骨髓。

母亲是积酸菜的行家里手,从选菜、晾晒、清洗、焯水、控水、装缸,每一个流程母亲都有自己的标准,别人根本插不上手,父亲也只能打下手,负责把装在缸里的白菜,码紧踩实,添上清水,再用白菜帮盖在上面,然后将清洗干净的一块四四方方大石头压在码好的白菜上,用泥密封,上面留个气孔,才算大功告成。接下来就是一个月近四十天的等待,等待白菜蜕变成酸菜,变成冬日里一家人餐桌上的美味佳肴。母亲积的酸菜,不生花、不烂、没有酸臭味,不长白醭,颜色金黄,酸香爽脆味道好,从缸里拿出来,不用清洗就可食用。如今还能记起母亲从缸里捞酸菜的样子,简朴的装束,乌黑的头发,健康的肤色,一副和善的面孔、倍感亲切慈祥,母亲的音容笑貌一直在我深刻的记忆里,永远不会忘记。

在东北,无论是布衣人家,还是豪门富户,达官贵人都有酸菜情结,酸菜是东北人的最爱,妇孺皆宜,每到冬季,家家户户都离不开酸菜。其吃法五花八门,无论是炖着吃,炒着吃,烩菜吃,都是人间烟火里的佳肴,“早晨起来打两碗,饱得自家君莫管”,回味无穷也。酸菜冻豆腐、酸菜粉条、酸菜炒肺片、酸菜肉丝、酸菜炖大骨头、酸菜血肠、酸菜馅饺子,酸菜心还可以蘸酱吃,虽然比不上珍馐美馔,但可解酒又能改善消化功能,百吃不厌。如今吃饭更是花样翻新,什么酸菜鱼,酸菜火锅、酸菜烤肉等不一而足。

在东北,如果有一种味道能让人想起冬天,非酸菜莫属。炖酸菜烹制方法及其简单,刀工不用考究、一般的调味品即可、火候就是农家的柴草燃烧,开锅后满屋就会散发酸菜的味道。在东北每个人都能讲很多与酸菜的故事,都有“翠花上酸菜的”情份,再喝上二两“小烧”,嘴中有味,心中有情,甚是惬意,就是甜甜的美食,美美的幸福。

在物质匮乏的那个年代,冬季是无法吃到新鲜蔬菜的,几乎上顿酸菜,下顿还是酸菜。家庭条件好一点的、富裕殷实的,可以用“腊肉”和“荤油”(也叫猪大油)炖酸菜,加点粉条,冻豆腐,属于上等的好菜;一般家庭就是放一点点豆油,外加土豆炖着吃,还有个“雅称”歇后语的“梗”叫酸菜炖土豆——硬挺,无论炖了多久,酸菜里的土豆表皮都是硬硬的,但吃起来里头是“面面”的。如果天天吃没有一点油星的炖酸菜,反胃吐酸水也是常事。过年的三十晚上和初一的早上,肯定要吃一顿酸菜馅的饺子,少放点有肥膘的猪肉或“油滋啦”(学名猪油脂、脂渣),没肉就是酸菜馅,自带幽默基因的东北人,穷也不忘调侃,还起了个不俗的名字叫“酸菜篓”,那时有饺子吃就很不错了,哪管奢望有肉呀!

记得上世纪八十年代初的十一中旬,大地铺满了皑皑白雪,冬季征兵紧张地进行着,经过体检、政审后应征入伍,换上了一身国防绿。穿着崭新肥大的军装,走在家乡的土路上,当年我是最“靓丽的仔”。不但家人兴奋,就连亲戚也为之高兴,按照风俗什么七大姑八大姨,沾亲带故,乡邻等都要请吃一顿告别饭的。那时农村还是非常贫困的,特别是冬天,除了土豆白菜萝卜外,没有其它蔬菜的,但家乡人的殷殷亲情和火辣热情,是不会“掉份”的。北方冬天叫“猫冬”都吃两顿饭,从早饭到晚饭,去谁家吃饭都是酸菜馅饺子,那时也不会喝酒,主菜就是经典的酸菜炖粉条,再配上如炒花生仁,炒鸡蛋等,尽管粗茶淡饭,但留存心里的不只是温饱,更多是的安暖。今年8月份回家乡,去亲戚家串门,尽管大部分老人都已去世,当年的小孩都成了老人,与其回忆当年情形,温暖如昨,历久弥新。

“酸菜”既是东北地区的饮食符号,也是东北人难以忘怀的饮食情结,冬天餐桌上可以没有新鲜蔬菜,但不能缺少酸菜。在寒冷的冬夜,外面飘着雪花,家人围坐在滚烫的炕头上,吃着母亲炖的酸菜,再放上用火盆烤好后再剪成小碎块的红辣椒,整个屋子里即刻就会散发着,辣椒的“糊香”和酸菜的鲜香。少有的一点肉片裹满酸菜特有的香气,一口下去慢慢地咀嚼,火炕的炙烤与辣椒的辛辣的碰撞,汗会马上从额头流到嘴边,让人忘记烦忧和清苦,也无法感知外面凛冽的寒风与雪色的浪漫,这正应了孟夫子的那句话“口之于味,有同焉。”在贫困的年代,大多时候是没有肉的,即便如此,母亲仍然可以把酸菜做成各种美味,如今回忆起,依然觉得母亲的温暖就在周身。我自己也试探按照母亲的方法炖酸菜,无论是用五花肉,还是排骨,或是大骨头,都吃不出妈妈的味道。

“酸菜”记录了清苦的日子,也见证了每个人富足与不舍,不管时代怎样变化,酸菜让我无法忘怀,想着祖辈传下的酸菜缸,都有无尽的乡愁,无尽的思念,怀念“妈妈的味道”,怀念中有乡情,有亲情,更有离家的苦楚,细细想来,满含温馨,满怀温暖,酸菜是我一辈子抹不掉的乡愁!

“酸菜”是东北地区常吃不腻的家常菜,不仅风味独特,还蕴含着一股浓浓的乡情。据《说文解字》解释:“菹菜者,酸菜也”。酸菜地域广泛,从南到北,从东到西,无论是四川酸菜、还是贵州酸菜、抑或云南酸菜,唯有东北酸菜是我最爱,口味特别纯正,口感特别舒爽,可以说是酸菜的“鼻祖”。最极具东北地域特色的“杀猪菜”,是东北人最难以忘怀的人间美味。无论东北人走到哪,都会把腌制酸菜方法带到哪里。我在大连年年积酸菜,到济南后亦如此。到现在冬天吃酸菜依然长盛不衰,并且作为一种饮食文化和饮食习惯将会世代流传,不会消亡。

清苦的日子早已绝尘而去,花甲之年的我已不再会为酸菜炖粉条而兴奋不已,可每次吃到一碗酸菜,就会食欲大增,那清脆酸滑的味道,无限的乡愁就会溢满周身,就会引发对家乡的思念。

济南的冬天不冷,不利于酸菜的储存,但我还是按照家乡的腌制方法,积了十几棵,已经美美地吃了一顿,色泽味道都地道,唯独少了“妈妈的味道”,但满足了我对母亲的无限思念和对酸菜的渴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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