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实和往事交汇的惬意“旅行”

这天，闲暇无事，我斜靠沙发轻抚腹部赘肉，暗自感伤体育锻炼不该被忽视，加之思念老家亲人心切，徒步前往的冲动再也按捺不住。快速换上运动鞋，背上包，掩门而去，来了场说走就走的“旅行”。

边走边想从哪条路回家好呢？潜意识认为沙河大堤路宽人少，沿途环境优美，是徒步“旅行”的绝佳路线。

大沙河是海河水系卫河源头，曾是古运河永济渠的主要组成部分。发源于山西省陵川县夺火镇，在豫北我市境内全长70余公里，被定为省级河道。左岸承泄太行山洪水，越往北地势越高，无堤；右岸，有3米左右高度的堤防。堤上原本无路，走的人多了，走的时间长了，硬生生踏出条光滑发亮的小路。若干年前，为便于防汛，县水利局将部分路段硬化，拓宽至4米左右，其中约1.2米为砂石路，约2.8米为混凝土路。

不知不觉间，我已置身于沙河大堤上。

瞧见，路两旁郁郁葱葱叫不上名的植物，高高托起红的、黄的、白的、粉的花儿，在清风撺掇下，争相向我点头示好，竭力散发出淡淡的花香，滋润着早晨8点钟新鲜的空气，供我呼吸。可恼各色蝴蝶捷足先登，在花丛间翩翩起舞，搔首弄姿。

瞧见，路两旁的石榴树、杨树、银杏树等，恰似哨兵，整齐排列，已经、正在、等待着向我行注目礼，队伍延伸到视线尽头，看来我的安全很有保障哦。可气麻雀在树枝间上蹿下跳，叽叽喳喳，欢迎个不停。

再瞧，沙河水，她为实现早日奔赴大海的梦想，多少年来，一往直前，只有在水闸阻挡时，才肯稍作停留，旋即绕道而行。作为沿岸群众心目中的乖孩子，大沙河没有长江“两岸猿声啼不住，轻舟已过万重山”的疾猛，更没有黄河动辄“飞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银河落九天”的落差，有的只是平静祥和。瓦蓝瓦蓝的天空倒扣在水里，机灵的赤麻鸭三五成群结伴戏水，喜欢独来独往的灰头椋鸟，修长的两条腿杵在水边，静等不知趣的小鱼小虾经过……远处是一望无际丰收在即的玉米、大豆和谷子。

从案牍劳形的室内回归大自然，风景又如此优美，人们的心情必定是惬意的，听觉是愉悦的，视觉是震撼的，触觉是凉爽的……凡夫俗子的我何尝例外。

人在画中游，画随路延长，画风自然随之而变。在一个蓝色警示牌（上标“某某村，穿堤涵管7”）前，我不由停下脚步，从前干部和群众堵管涌的场景历历在目。

那是2021年7月，雨连续下好多天了，天空阴沉着脸。沙河水早已出槽多日，向北扩展至少十几里宽，有了可比长江的疾猛，堤内外有了赶超黄河的落差。气象部门消息，这是当地500年不遇的特大洪水。

堤南500米处某村队部，巡堤员打来电话，说穿堤涵管7处出现管涌。年轻的党支部书记蹭的立起，喊正吃方便面的防汛突击队员们去抢险。村内外目之所及皆是1米左右深的水，农用三轮车无法行驶，人们只能根据成排树木、铁路线和记忆判断哪里有路，叒叕淌水步行，如不沿路走，很容易滑进深沟或井中。不少人脚早磨破了，脚皮发白坏死，一走一疼，仍咬牙坚持，赶到目的地时，管涌已经20公分粗，还在快速扩大。

幸好堤上砂土、编织袋、木桩等防汛物资储备的多。几个水性好的村民腰上绑着绳子立刻跳进河水，水流湍急，冲击力强，难立稳，岸上一些人逆水流方向拉紧绳，其余人有的负责往编织袋装土，有的排成队，依次传递装满土的编织袋，直至传给水中村民。然后，水中村民，接到编织袋后，身子潜入水中，用编织袋把涵管周围半径2.5米范围内椭圆形围住，一层层、一圈圈往上增沙袋，为防止编织袋被水冲走，水中其他村民要及时打木桩绑铁丝固定。

雨更大了，汗水直往外冒，腿在不停打哆嗦，参与抢险的年轻村民们，没有人叫苦、叫累、叫痛，他们只是按照分工，认真地重复着安排的动作，不敢退缩，因为堤后不远处，就是几辈人积累的财富所在地——家。

快了，快了，快堵上了，成功的喜悦开始洋溢在每个人脸上。一个巡堤员气喘吁吁跑来，说和邻县交界处又有一处涵管发生管涌，大家闻讯又惊又愣，纷纷加快手里的活……听说上游水库开始泄洪了——干的更快——总算彻底堵住管涌。

赶往处理新险情路上，大家发现水位上涨很快，浑浊的河水在大坝低矮处缓慢而毫不留情面地漫过了，不知是累还是怕，有人哭出了声，很快哭声一大片，但每个人脚下丝毫没慢，深一脚浅一脚从泥里拔出。如果决堤，十几里宽、数米高的河水，压向村庄，房屋、牲畜、财产荡然无存不说，参与抢险的人员将逃无可逃。而漫堤通常是决堤的前兆。抢险队员是普通人，哭情有可原。

不是战场胜似战场的生死关头，振奋人心的消息接踵而至，市委主要领导带队亲临大堤，她们了解一手情况权衡利弊后，决定不惜代价，严防死守。请求部队连夜支援的同时，要求参与抢险人员尽快加高堤坝。决战的号角已经吹响，大家心往一处想，豁出去执行命令。邻县邻村的村民闻讯赶过来帮忙了，共伐树十几棵，用了200多袋土，才彻底堵住管涌。河水被牢牢束缚在河左岸地区。

第二天，冉冉升起的太阳预示着最艰难的时光已经过去，河水悄悄停止了上涨，水位开始缓慢下降。

好不容易平息内心“刀光剑影，鼓角争鸣”后，我继续往前走，贪婪地欣赏着沿途美景，不时可见垂钓人，沿河畔席地而坐，神情怡然自得。耳边一个急促略带惊喜的声音传来：“老李！老李！是老李吗？”循声望去，一辆电动三轮迎面驶来，原来是看守二号水闸的老张夫妇。车还没完全停稳，老张跳下，满脸堆笑，声音激动，“你真是个大好人啊，你救我一命！要不是你，我早死了。”老张妻子在旁插言：“我见过这么多水利所长，数你最好！”我莫名其妙，不知从何说起。他们一番比划解释，我才想起，也才明白。

记得去年河水快速上涨时，我考虑到老张年纪大，耳背腿脚不灵便，而为防水从泵管倒灌，大泵又不能停，就交待村干部通知他撤离，另派懂水性的年轻人穿好救生衣替他值班。当河水漫过河堤时，我怕村干部忙着抢险顾不上通知他，现场情况又那么危急，只好打电话，电话连打几次没人接，好不容易打通了，水泵的马达声音太大，老张耳朵有点笨，两句话的事，我扯着嗓子说了十多分钟，他还似懂非懂。急的我忘了自身安危，赶往远悬村外的二号闸通知。当他明白危险近在咫尺，拐着腿沿大堤飞奔回村，勉强挤进撤离村民的最后一辆车。如今他不再看管闸了，仍时刻念我的好，总想表达心意，苦于无缘相见。如今碰见我，怎肯放过，硬拉我去吃饭，我好不容易才婉言谢绝。感叹自己只是做点份内的事，老张竟如此感激。

告别老张，我继续往前走，发现土堤，不知何时硬化到了跨市两县交界处，真好，以后再不必踩泥抢险了。还看见，0.5米宽、1.2米高的混凝土桩，足足十几里长，日夜守护着大坝低矮处。

回到家，已是汗流浃背，衣服湿透，母亲见状满脸惊讶，忙割肉炒菜，还烙了我爱吃的油馍。我有滋有味的吃着，暗想去年防汛抢险成或败最关键那天，幸亏领导决策正确，干部群众齐心协力死拼，部队及时赶来援助。三者哪怕缺一，许多人的家必在洪水面前荡然无存，更别提“惬意的旅途，美好的生活”了，只会是奢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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